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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的一天,鄺嘉南轉發知乎上的一個提問:金庸小説中第一可憐之人是誰?那天我正好和一個朋友去地壇看銀杏葉子,落滿廊檐。站在金黃的銀杏樹下,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程靈素。並不是因為可憐,而是那一瞬間,我想到的是悲情。
鄺嘉南説:“小時候看金庸,有些段落是不敢反覆看的,程靈素之死是其中之一。後來談戀愛,開始嘗試揣摩女人心,再看程靈素與胡斐結拜的段落,也不敢看了。”
我回複道:“第一眼就鍾情的人,要怎麼做朋友和兄妹?可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無跡可尋。有‘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也有‘白髮如新傾蓋如故’。世間的道理分明都擺在眼前,拗不過,你只向他看。”
程靈素的故事真正是一個悲慘的故事,金庸對悲慘生活有很深的了解,所以他給程靈素安排了一個惟一正確的結局。鄺嘉南不敢面對程靈素為胡斐吸出劇毒而死的片段,那卻是我認為最正確的安排。
程靈素一生髮生過兩件最重要的事情:養成了七心海棠,愛上了胡斐。這兩件事情是她不幸的根源,更不幸的事情還有兩件:她長得不美,胡斐愛的不是她。如果她活着,伴隨着她的是永遠的痛苦,為自己的容顏和無望的愛。
當程靈素決意一死為胡斐吸出劇毒時,她解脱了,將痛苦留給了胡斐。那一刻,她所散發出的美是那麼悽楚,那麼令人感到不安:
“我師傅説中了這三種劇毒,無藥可治,因為他只道世上沒有一個醫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來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我……我會待你這樣……”
大概看過這段的人都會淚奔,這是程靈素臨終前對胡斐的表白,更是她的自白——這段話更多的是她對自己説的。這是沒有回報的愛在尋求永生。
多年前,我在某論壇裏喜歡一個ID叫程靈素的人,她寫過許多關於郭襄的文章,卻沒有為程靈素寫過隻言片語。那時候,我好想問她,為什麼那麼偏心?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在我知道她的時候,她早已褪去浮華,沉澱在歲月裏,成為一個和順而平靜的人。
雖然《飛狐外傳》在金庸作品中屬於低端產品,層次不高,但程靈素卻是他寫的最好的人物之一。她冰雪聰明、蘭心蕙質,心思縝密,個性坦白,唯獨缺乏美貌。她的胡大哥説:“你雖沒有袁姑娘美貌,但絕不是醜丫頭。何況品德第一,才智第二,相貌好不好乃是天生。”
但那麼一個冰雪聰明、個性坦白的姑娘,會因為愛而陷入無法自拔的地步,也會因為不美貌而自卑。胡斐卻若無其事地説:“你事事聰明,怎麼對此便這地放不開?”
初出茅廬、血氣方剛的胡斐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他也不明白人性中原本就並存着一些奇怪的悖論:比如有時,最熱情的可能也最冷漠,最聰明的也許就最痴迷。
當然,人性的複雜和矛盾,只有那個背叛過最後又悔恨的苗夫人才能懂,她説:“要明白別人的心,那是多麼難啊!”
我曾千百次為程靈素設想她最美的人生,那就是她遭遇花滿樓。
程靈素第一次出場:“……曲曲折折又轉了幾個彎,只見離大路數十丈處有個大花圃,一個身穿青布衫子的村女彎着腰在整理花草。”
這就是程靈素,一個雙眼明亮之極,冰雪聰明、蘭心蕙質、醫毒雙絕,整日打理花草的姑娘。
她與花滿樓多麼相配:“黃昏時,他總是喜歡坐在窗前的夕陽下,輕撫着情人嘴脣柔軟的花瓣,領略着情人呼吸般的美妙的花香。小樓上和平而寧靜,他獨自坐在窗前,心裏充滿了感激,感激上天賜予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讓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這就是花滿樓,一個雙眼看不見東西的瞎子,他的百花樓裏到處擺放着名貴花草,他常在黃昏時打理那些花草,給它們澆水。
如果程靈素遇見花滿樓,就不會如獻祭一般地死去。她遇見胡斐之後,只因不美,她的蘭心蕙質、冰雪聰明便成了負擔;只因不美,她的醫毒雙絕就成了缺陷。像程靈素這樣的女子,大概只有花滿樓能夠包容她的一切,欣賞一切美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以前我常説,花滿樓這樣的男子不該有女人來配他。當我遇見程靈素時,我才明白,這世間是有一個女人配得上花滿樓的,那就是程靈素。記得深夜食堂裏有句話説,人生最重要的是時機,時機對了,凡事都有可能。如果金庸與古龍結成親家,那也不錯。可惜,造化弄人。
我也只是這樣想想而已,江湖上的事,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如果程靈素不追胡斐踏入江湖,是否會平靜地終老洞庭湖?如果程靈素明知痴愛無望,毅然離開胡斐,她的人生,又會如何地鋒迴路轉?
容顏的美麗,可以悦人;靈魂的美麗,卻連自己都悦不了。縱使才智過人,也只是算到絕望,此分悲情,天下第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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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有意思吧(u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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