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圍的夜與霧》─ 冰冷的囚籠

KC電影美劇分享 於 29/06/2018 發表 收藏文章
如果將一個地區所有悲戚事都拿來做電影,淺嚐輒止卻又如何足夠。影片《天水圍的夜與霧》開始於婦女庇護中心,為躲避家暴而住在一起的女士們在電視新聞中驚聞王曉玲一家死於非命,以2004年真實事件為原型充滿戲劇性的個案較之本片導演許鞍華上部作品《天水圍的日與夜》或許過於激烈,但無疑更為尖銳地直指香港自亞洲經濟危機以來激盪變遷背景下隱憂叢生的社會民生,從片中陳莉的一段受害者宣言可以一窺香港社會愈演愈烈的家庭暴力,而將所有家庭問題歸結為瑣事糾紛並息事寧人、草率處理的香港社工,以及置若罔聞、敷衍塞責、信口雌黃的警方人員亦從側面反映了一幕幕悲劇的揭曉相關機構難逃其咎。種種不作為導致社會問題的惡化與潰散,道德的人因不道德的社會而產生消極情緒,偌大的社會在共犯意識潛移默化中走向黑暗。這便是危機的關鍵,亦是危機本身。


又一個悲劇的誕生

表面上看,影片開頭庇護中心的婦人們所表現出的悲憤,似乎是因王曉玲所遭遇的不幸而爆發,但不可避免摻雜了其對自身疾苦的擔憂與恐懼。聯想所致之共鳴是所謂惻隱之心,意即倘若如此慘狀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而非並無實際關聯的他人,該是多麼令人惶恐的事情。那時會有人同情自己嗎?有人會為自己站出來說話嗎?如果王曉玲的今天無疾而終,那麼同樣的事情也極有可能在自己身上重演。


悲劇僅作為參考而出現,於是喚醒的是人人自危所觸及的隱秘。可以對劇中人所處的兩難境地抑或生死絕境無動於衷,但誰也無法迴避現實生活對自己的束縛與脅迫。所以關於悲劇,要麼成為傳奇,要麼成為現實的佐證。影片通過王曉玲的“無處可逃”以及李森的“無路可退”將戲劇衝突推至極致,但李森一家充其量卻也僅是悲劇的一次枚舉,甚至權作為一個符號,用以引發尼采所謂的“形而上的慰藉”。


與《圍城》中殘忍的童黨題材不同,《天水圍的夜與霧》表現出一種相對和緩的語態,既便演員以橫衝直撞的表演力求絕境中的瘋狂,自我剖析式的對白與今昨對照的閃回都在竭力向觀眾呼籲,無形中亦將對內容的不適程度降至最低,影片中尚有多處耐人尋味的妥協,都將本片的批判力度落下一個檔次,試問如法炮製的斟酌損益,是否能令許鞍華導演傳達出現實世界隨時上演的那種近乎絕望的殘酷呢?


受制於整個社會

梁文道曾在“開卷八分鐘”談到過天水圍,並給出了青少年同黨、黑社會肆行,中學生十二三歲吸毒,以及家庭主婦自殺等慘案發生的觀點,天水圍地處香港最北段,如影片中所說是最靠近深圳的地方,在香港蟄居的大陸人抬頭一看,便能越過這個偏遠的地方望見毗鄰的故鄉。天水圍是純粹的住宅區,遠離市區便意味著很難找到工作,於是處於絕對底層的居民便不得不負擔高昂的交通費換取在城市中酬勞微薄、受人白眼的工作,生活質量甚至不如依靠綜援,更可悲的是這些試圖通過自食其力換取尊嚴的良民沒有時間照料孩子,更沒有經濟基礎為他們創造足夠好的環境,於是從父輩到下一代都面臨著被邊緣化的危機。


城市規劃與生活成本有著直接關聯,馬家輝在單向街的講座中亦提到地鐵,它極大程度地影響著像天水圍這種地區的發展,不僅包含現代社會的市場經濟形態,還有基於硬件建設的人才、物料、信息通路。地鐵作為現代交通的標誌,打通了城市的脈絡,將新鮮血液輸送到身體的各個部位,它的可怕之處也在於此。交通是現代社會的生存基礎和文明標誌,是社會經濟的基礎設施和重要紐帶,如果不考慮城市規劃的偏倚與製裁,受制於城市規劃而淡出商業視線的天水圍,如同被切斷了血管的肢端,被擱置,被遺棄,被荒廢,成為系統外的異端,成為城市角落的廢紙簍。


除了陳惜姿《天水圍十二師奶》,還有很多文藝作品或直指或折射這一令人無所適從的社會變遷,堪稱惡劣的公共設施,及近乎失明的相關機構。在社會結構的變化中,《天水圍的夜與霧》選取了其中一個面向,對焦邊緣人群不堪重負的生活狀況,大陸移民受人歧視的卑微身份,以及兩者交匯處每況日下的精神世界,講述了又一個家庭在沉重的壓力下變成令人懼怕的冰冷囚籠的故事。或許沉悶,或許偏執,但似乎是無法迴避的一個生態,一種觀點。



**圖片及影片採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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