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之間的人生百態--《破·地獄》的觀後感

影迷Z 於 30/12/2024 發表 收藏文章

「第一幕掛在牆上的槍,第二幕必須發射出去」--是為來自俄國文學家Anton Pavlovich Chekhov的「契訶夫之槍」。要去除一切和故事發展沒有關係的情節,代表寫得進去的情節必然對故事推進有用,或是會在之後的劇情派上用場。這種「實用主義」雖然在文學界不能算是非遵守不可的金科玉律,但也不失為撰寫故事時值得參考的一種原則,起碼代表起碼鋪了進去的伏筆都收得回來,沒有打算收回的伏線從一開始就不會加進去。在各種媒介中都有可能出現沒有填坑的一堆伏筆,或是劇情轉折讓人難以信服的爛尾的現在,能夠妥善地做到有頭有尾和首尾呼應的「基本功」,就已經很難能可貴。別的不說,今年完結的兩部漫畫大作的炎上起碼要燒到明年……


為甚麼會提起「契訶夫之槍」呢?因為《破·地獄》涵蓋的並非只有一段劇情,而是以兩名主角為中心,縫合了複數段劇情而成的故事。拿同樣由黃子華主演的《毒舌大狀》來比較,就會發現《毒》是好好地將一個故事從頭說到尾,從前因說到後果,每一個劇中人物的出現和退場都與案件有關,非常典型的順敘文。絲絲入扣,扣人心弦,從頭到尾牽引著觀眾的情緒。《破》雖然也圍繞著黃子華和許冠文兩人的旅程,但劇情安排上卻看得出是由一段段的「章回」拼湊而成,每場戲都是一段短故事,有始有終。少了從一而終的情緒牽動,卻各段故事都有鮮明的主題,多有發人深省之處。兩種敘事手法沒有優劣之分,所以筆者並無將兩套電影橫向比較之意。但既然是多段故事拼湊而成,則要平衡每一幕埋下的「槍」有沒有隨後「開」出去,或是後面要說的故事有沒有現在前面的劇情中埋下「槍」,無疑不是易事。


此外,在以「生死」為大背景的劇情中,《破》能夠在各段故事中納入了諸多香港當下人生百態的描繪,同時反映各種橫跨人倫大義和時代鴻溝的社會議題。世代之間的傳承,傳統式家長的隔閡,遠走他方的割捨,甚至是兩性議題都略有著墨。因為不想牽涉到太多劇透,所以恕筆者不深入逐一討論每段故事。但對於生活在此時此地的觀眾來說,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生死的無常是平等地籠罩著每一個人的「大背景」,日常生活中總會以不同形式牽扯著自己或他人的生死。途中糾纏的大城小事又何止千絲萬縷,上至禍及社會的變化,下至柴米油鹽的爭論,道生的一句「生人都有好多地獄」,莫過於此。章回式的故事中,夾雜著的眾生相,正正是當下社會的寫照。埋下的槍枝眾多,卻都彈無虛發。劇情編織的巧思和權衡,值得一讚。


選材的面面俱到固然無可挑剔,更難能可貴的是對尺寸的拿捏。相互之間不喧賓奪主,又停留在說破而不道破的恰到好處。雖以「生死」為題,但《破》圍繞文哥一家人展開的故事主軸,其實在於「人倫」和「家庭」。以衣缽繼承傳子不傳女引起的爭執為名,說的是上一代傳統家長和下一代子女間的碰撞,和傳統觀念面對時代洪流衝擊下的洗滌。湊巧家父年事較高,剛好和戲中文哥相若,文哥傳統父輩形象在筆者眼中看來自然格外「栩栩如生」。只是人倫這種題材在呈現上總得花些功夫,著墨太多很容易淪為狗血言情劇。而《破》的微妙之處在於看似甚麼都沒說,其實甚麼都說了。人物的心理活動毋須溢於言表,靠角色的選擇和行動演譯心中所想反而更入木三分,也令情緒高漲時的衝口而出更顯張力。


主線絲絲入扣,劇情發人深省,角色的描繪真摯,囊括人生百態的貼地--《破·地獄》確實無愧於其強勁的逐航力,是部不可多得的佳作。

後記:近月事忙,拖了兩個月才終於找到機會在年尾入戲一趟,還真是多得《破》的票房高居不下,才能夠在剛過去的週末仍有不少場次。要分享觀後感很難完全不涉及劇透,不然就只剩宣傳片可以討論。儘管如此,也還是為了避免劇透而在內文寫得較為隱晦,或是盡量只提及不那麼影響觀看體驗的部份,希望不會讓讀者看得太吃力。要「全劇透」的話自然還有其他可談之處,會否另外成文就……先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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