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義何謂「屠榜」--以《偶像》超越《怪物》的YOASOBI

影迷Z 於 02/09/2023 發表 收藏文章

2023年9月1日,《怪物》YouTube播放量突破三億,需時接近兩年八個月;
2023年9月2日,《偶像》YouTube播放量突破三億,僅需時四個多月。



2021年年底,年初發佈的《怪物》在日本各大音樂排行榜中以「屠榜」之姿橫掃千軍,就算是近年動畫的OP/ED/OST漸漸走向主流的趨勢中也是前所未見。當時筆者曾天真地認為,能用一年時間在2021年年底獲得大概一億六千萬YouTube播放次數的《怪物》,已經是很難再有突破的紀錄。



然後,《偶像》狠狠地扇了筆者一大記耳光。前輩《怪物》用了超過兩年才突破的里程碑,後輩《偶像》用了不夠五個月就達成了,總播放量要超越《怪物》也僅僅是時間問題,算上其他串流平台可能已經超越了也說不定。作為動畫的OP,歌曲的人氣一定程度上會與動畫的人氣掛勾,《偶像》出現在後武肺時代也有助靠live performance作為二次宣傳的渠道。適逢正在見證歷史的當下,本文想探討的,是僅將《偶像》當成是流行曲地分析的話,會得出甚麼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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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STARS》和《我推》的設定和受眾

「喂,剛剛不是說不討論背後動畫的人氣的嗎?」

是沒有要討論動畫本身的人氣,這部份的重點在於「設定」。


一首OP要「紅出圈」進入主流,則勢必要考慮歌曲在普羅大眾間的傳播力。不是說歌曲本身的故事愈主流愈好,但如果歌曲能夠在不吃設定的情況下都能讓一般人產生共鳴,或者是不需要考究太多背後的設定就能讓人順利地理解歌曲的故事,歌曲自然會因此更具傳染力。

在這一層面上,《偶像》和背後的《我推》,跟《怪物》和背後的《BEASTARS》相比,前者顯然有著很大的先天優勢。最直觀的是,《BEASTARS》的furry和《我推》人類相比,後者顯然就易入口很多。因為furry而被勸退追番的人相信不在少數,也總會有人看到MV滿屏幕的furry而對《怪物》打退堂鼓。相較之下,《偶像》和《我推》好歹還是「人模人樣」,比較符合輕度宅和非宅的喜好。《怪物》最終還是靠歌曲本身的實力突破了要紅出圈的阻礙,但《偶像》要跨越的阻力無疑從一開始就比較少。


兩首歌曲想述說的故事亦是同理。和《BEASTARS》草食及肉食性動物共存的世界互相呼應,《怪物》的主人公同樣身陷光怪陸離又滿是謊言的世界,掙扎求存地在頑抗世界的同時保護珍愛之人和恪守忠於自己的「正義」。有看《BEASTARS》的人一定會對這首歌有更深刻的體會,歌詞所描繪的故事也很盡力地沒有到很吃設定,對如筆者一樣近幾年來被周遭的變化所撕扯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但無可否認的是,《怪物》的主旨終究更接近self-actualisation的層次,往深處挖就是對靈魂和三觀的拷問,稱不上雅俗共賞。需要深思的內涵在流行的世界終究不是最受歡迎的品項,也不是每個聽眾都有過能夠身同感受的人生經歷。


和雅俗共賞與之相對的,是完美演繹「大俗即大雅」的《偶像》。「偶像」廣義來說可以涵蓋任何有一定追隨量的公眾人物。從不斷地將藝人捧上神壇又不斷地把他們摔得粉身碎骨的娛樂圈,到在各種政體下都忙著自我造神的政客,甚至是體育界和新媒體都隨處可見被當成偶像來追捧的sportsperson和content creator,誰的生活周遭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偶像」。而如果將人需要營造和維持人前和人後的兩種形象也理解成「偶像」現象的一種,則人們無時無刻都生活在「偶像」的圈子裡,甚至自己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偶像」。台上的光輝和台下的黑暗,被剝奪的私生活,背負身不由己的期待,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大眾隨處可見的現象。就算聽眾不去刻意反思自己在「偶像」的世界扮演了甚麼樣的角色,光是歌詞的題材對每個人來說有多relatable,已經讓《偶像》的受眾擴闊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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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擊靈魂的歌詞--歡快底下的毛骨悚然

一般人第一次聽《偶像》:「這首歌好upbeat好好聽喔!」

筆者第一次聽《偶像》:「……幹我為甚麼要聽得懂日文。」


聽起來很誇張可是?但「毛骨悚然」距離筆者對《偶像》的第一印象並不遙遠。開頭的rap過後,正式轉入主歌前短暫的轉場,backup singer用歌劇的唱腔唱出"You're my saviour, you're my saving grace",那種將偶像視為生命中近乎神祇一般的存在,是一種很「細思極恐」的寄託。

主歌頭兩句的「今天吃了甚麼?」「喜歡的書本是?」,對偶像愛好和當天行程的好奇,彰顯的是其背後將刺探公眾人物私生活,以及對公眾人物一切言行舉止的指指點點當成理所當然的扭曲思維。隨後兩句的「甚麼都沒有吃」「這是秘密喔」,表面上是偶像對這類問題模稜兩可的標準官腔答案,同時也是保護自身隱私的不得已為之。適量地洩漏人性化的一面有助粉絲與自己產生共鳴,欲言又止的透漏又最能捉緊粉絲的好奇心,光是經紀人公司覺得該要如何經營「偶像」的形象,從而拿捏該呈現多少「真正」的一面給觀眾,對偶像本人來說已經是如履薄冰的體驗。而要在確保自己一言一行都符合經紀人公司的指示的前提下,還要兼顧粉絲對公眾人物無可避免的逾越,要在重重的外在影響下兼顧本人心靈健康的平靜幾乎不可能。用最歡快的聲音,唱出最灰暗的事實--《偶像》的頭兩句的反差,定下了往後整首歌的基調。


《偶像》敘事的精妙之處並不僅限於描述偶像和粉絲之間的關係。第二段主歌的混音一變,低沉且扭曲的rap跳去了偶像身邊「陪襯者」的視角,羨慕、嫉妒、不甘等的情感躍然於紙上。正因為是陪襯者,他們是最容易被觀眾忽視的一群,也自然是最少會聯想到要從他們的角度出發的存在。突然墜入黑暗面的編曲和後製,和內容蘊含對演藝圈黑暗面的暗示,形成了對聽者聽覺和心靈的雙重衝擊。最後以陷入歇斯底里唱腔唱出的一句「除了比誰都強大的你以外,我們絕對不會承認任何其他人」,披露的是各種負面情緒下無法否認的尊敬,甚至痛恨自己就算對「偶像」充滿不滿卻還是不得不被折服的矛盾,是第二段主歌最完美的總結。


類似將編曲的巧思和敘事的角度靈活運用的例子還有很多,最後一次副歌前的bridge「我堅信就算是我,撤的謊也終會有一天成真」的降key更是神來之筆。但如同其他歌詞和MV中的彩蛋一樣,要深入討論就勢必涉及《我推》的劇透,恕筆者在此不深究下去。但充滿立體的敘事,語帶雙關的歌詞,和專屬有看《我推》觀眾的彩蛋作為回饋,足見YOASOBI在寫這首歌時所花的心思,以及songwriting能力無庸置疑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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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文章至今一直將《怪物》和《偶像》作比較,但原意並非是要「踩一捧一」。說到底,《偶像》也早就超越了需要靠「踩」才能「捧」的起來的境界。而且兩首歌都是YOASOBI的作品,怎麼「踩」和「捧」都還是在討論YOASOBI,對欣賞YOASOBI的筆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正如前述,將《偶像》和YOASOBI此前最成功的《怪物》比較,最能反映的是YOASOBI的成長。成功寫出更為立體的作品,並且培養能駕馭這首歌的歌喉,最終得益的還是歌迷。希望幾年後筆者可以再次撰文,討論又是哪一首歌把《偶像》擠下了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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